母親晚年住關渡醫院六樓護理之家,為了自我安慰,我特意在淡水買房(幾公里之隔,關渡貴多了),以便每天往返關渡醫院看母親,彌補我對母親不孝於萬一。 連續七年中,三次颱風天除外,前兩年我每天下班都去探望我母親,後五年,因退休,白天去探病。不要說我孝順,相反的是因為我不孝,在我母親因跌倒,站不起來,又決定送我母親去護理之家的那一天,我懞然對自己說:「你真不孝,你將終生監禁於心牢」。關渡醫院護理之家是我第二家個家,不是嗎?誰有這個經驗,除了自己家外,還有一個地方,每天和母親見見面,叫聲媽(自我安慰),也和不辭辛勞的護理長、護理師、照服員、外籍幫傭談天、相處如家人,七年如一日。

 

   民國106年五月14日(剛好是五月第二個星期日母親節)上午八時許,我在母親病榻旁,母親病情監視儀器,警鈴大作,母親心跳。血壓、血氧指皆下降,我通知護理站,然後告訴自己:「不要驚慌、忍住悲痛、你多年心中所擔心的惡夢,終成事實」。這些年,在我腦海不時「預支」的擔憂,這一天我要兌現。

 

  我抓住母親的手,親吻母親溫暖的臉頰,輕輕在媽耳朵旁說:「媽!好好慢走,我送您到此,爸爸會在那頭接您。」。護理師來了,按下儀器警鈴,(此時儀器上的心跳曲線是直線,心跳薇零、血氧...)問:「要不要急救?」,之前我簽了「放棄急救」的切結;兩年前,母親九十八歲,病危時,做了插管急救,母親痛苦的樣子,使我很心痛,現在已一百歲,雖仍貪念,還是理智照「預想」的步驟回護理師:「不要了」,此時住院醫生也到,確認母親生命跡象已停,在文件簽字。護理師冷靜的拔下儀器的連線,問我:「要不要請葬儀社的人來清洗?」,因早上約七時,才為母親做了漱洗,所以回答:『不要了,謝謝』。「我們已通知葬儀社人員移大體」護理師說。

 

 住院醫師和護理師護理離開病房後,我用手機通知妻及在美的姊弟,再回母親身邊,撫身再檢視母親遺體,隱約聞到異味,恍然大悟:原來人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後,自律神經不再控制排泄,體內所餘的糞便,會自然流出,所以護理師問我:「要不要請葬儀社的人來清洗?」。於是我熟習的再為母親遺體抹洗,還好母親身前,只要我在,這件事,我不假手他人。我的哲學:「我小時母親為我把屎把尿,母親老了我為母親把屎把尿,這是對自己曾經的不孝,做最微不足道,也最沉重的,最後一次機會的贖罪」。邊抹母親遺體,邊感覺母親遺體最後的餘溫,之前無數次,我想到母親生前的辛苦及我的不孝,都會偷偷流下淚,但母親離開的那剎那,我放下心痛,理智的按部就班,做著該做的母親身後事。

 

 葬儀社的人來了,為我母親換上壽衣,遺體移往太平間,護理師陪著走到電梯門道別,我進了電梯,向電梯外的護理師道謝:「祝您母親節快樂!」,電梯門關上時,我的淚,潸然淚下!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8/05/3      

 

     2017年母親節當天,母親辭世,所以母親節也是我永遠的贖罪日,第一次母親已不在世的母親節快到特別有感,寫給關渡護理之家的所有工作人員及住民祝福您們母親節快樂,永遠健康平安。王文同上  2018/05/3